史瀟瀟《中國青年報》(2014年12月30日11版)
  上周跟媽媽看了馬林斯基劇院芭蕾舞團的舞劇,這是她時隔一年多,第一次重新到劇院看演出。
  回家以後,爸爸問媽媽觀後感,她想想道:“確實不錯。除了後排幾個小女孩後來一直在踢椅子,有點受干擾。不過,孩子嘛,是好動一點。”媽說得輕描淡寫,但若在一年前,她不僅受不了小孩子的煩擾,恐怕連兩個多小時的舞劇也沒有心思觀賞。
  六十歲的她,一直熱情開朗,性情極為爽利,家裡家外都十分能幹,生活得特別有“質感”。退休後,媽更到處“找轍”玩,拾掇小院子種花種菜,公園裡鍛煉、散步,到老年大學唱歌,外出享受旅行。
  可是這一年多,媽卻變了個樣子。因為得了耳石症——耳朵里平衡的“零件”出了問題,忽然有一日覺得天旋地轉,轉得連躺在床上翻身都頭暈。起先媽以為是頸椎病發作,治療多日也未見好,後來又去拍各種片子,找不出緣由。每檢查一次,她的心情就低落一分,後來雖然查出是耳石症,但因需要長時間調養,媽媽的身體並未立即恢復。就從那時起,她從一個毫無煩惱的人,一點一點憂郁下去。
  那段日子里,媽不願出門,也不愛聽人寬慰,就避守在自己的世界里,不願旁人來打擾。我心裡著急,又覺得她是心情煩悶所以才不見好,便總忍不住說幾句她不愛聽的話。媽聽了更上火:“你們總說大道理,總讓我心情放鬆,我能放鬆嗎?那麼難受。”
  勸說不頂事,我就想方設法讓媽往外走走,希望她儘快恢複原先那愛玩的性情。去年年底,我便問爸媽是否同去看芭蕾舞,媽一聽立馬否決,手擺得跟撥浪鼓一樣:“去什麼去,兩個多小時看下來,我肯定又頭昏腦脹。不去不去。”
  爸爸和我先生勸我,媽身體一向很好,忽然生病,雖不是什麼嚴重的,但對生活影響挺大,心情自然一落千丈,有些鬱郁寡歡也屬正常。“你勸人也該循序漸進,別逼著媽做她現在不喜歡做的事。”
  後來想想,媽今年身體和心情都能好起來,除了日常自己調養和身邊親戚的照顧,多半靠爸凡事都“依著”她的性子走。媽要做什麼,爸都陪著,不想做什麼,決不強求,嘴上的勸也很少,像我那樣的說教更是一句不提。
  慢慢地,我發現,從今年開始,媽媽仿佛也想通了,雖然不敢像原先那麼操勞,但又從爸手裡接過了家中掌勺的工作。她從每日都要出門遛彎兒,到跑去菜市場“考察”,跟姨媽一起滿世界逛街……
  今年夏天,聽聞馬林斯基來,我問爸,還去看吧?爸還沒有回答,就聽媽在一旁嘟囔:“芭蕾舞我也愛看,以前我也是總看的。”我忙不迭接著問:“那買三張票?”媽猶豫一下答:“到時再看情況吧……”
  當時我心想,既然媽答應去劇場,大約安排個短途旅行,她也能接受?於是到了十月,我便又試探:“媽媽,咱倆和二姨去北京玩兩天?”沒想到這次媽連猶豫都沒有,答應得特別痛快。
  經過這次旅行後,媽能“接受”的玩耍範圍又寬泛了很多。後來我再訂演出票,她馬上贊同。
  媽媽的生活終於一日日回到了原先的樣子。
  全家的生活也跟著回到了原先的樣子。
  若沒有經歷小波瀾,生活不過是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平靜地過著。家中每個人,都不曾覺得生活有什麼特別,改變了又有什麼不舍。但當媽媽的耳石症來了,生活起了漣漪,那漣漪雖小,卻能把平靜打破,需要全家的努力才可恢復如常。然後我們才發現,原來最簡單平常的日子,才是最幸福的。  (原標題:只為全家的生活回到如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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